文/高洪浩 刘亦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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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手被绳子跳进水库的东北蛇哥、炒作性侵丑闻的刘娇娇、活吃蛇或灯泡的村民……这些通过极端突然走红的视频创作者,通过大量的媒体和自媒体文章,被推向大众,而这些创作者所在的平台快手,也被从幕后逼到了台上。
在过去的六个月里,这个短视频分享平台引发了很多讨论和争议。 平台上关于这家公司和视频创作者的讨论甚至演变成一种社会现象。
2016年6月,一篇题为《底层的残酷故事:中国农村的视频软件》的文章广为流传。 文章快手内容是“这个辉煌时代的阴暗面”。 五个月后,有网友在快手上发布了一段视频:几个纹身男子背靠一个斜坡,向十几名衣衫褴褛的村民捐款。 但后来真相被揭露了。 录制视频后,“捐助者”从村民手中拿回了现金。 尽管快手迅速封禁了30多个类似账号,并对此类内容采取了严格管控措施,但仍被推入舆论焦点。
在中国互联网世界,快手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存在。 一方面,其规模惊人,拥有4亿注册用户。 拥有4000万日活跃用户,已成为中国最大的短视频平台和第四大移动流量平台。 2015年底完成第四轮融资后,快手估值达到20亿美元。 另一方面,也让很多人感到难以理解。 它被贴上了“庸俗”、“炒作”的标签,其价值观甚至频频受到质疑。
快手聚集了一大批普通人。 与外界印象不同,快手最大的用户群体依次为北京、深圳、广州、上海。 他们的典型用户就是这样一群人——生活在自己的小圈子里,没有较高社会地位的人没有话语权,但却渴望关注。 CEO苏华本人就是一位连续创业者。 毕业于清华大学,曾就职于谷歌、百度。 他也是该国顶尖的软件工程师之一。 快手是一家技术持续创新、产品和用户体验领先的公司。
快手的成功证明了创新超越垄断——它满足了被主流媒体和主流企业家忽视的人们的需求。 在当今互联网巨头的垄断达到空前高度的时代,它更早地突破了这种垄断边界,为普通人提供了记录和分享生活的场所,而这些人恰恰是更广泛的中国网民。
克制
快手用户和现在的中国移动互联网用户是最契合的。所以当短视频时代到来的时候,它就开始流行起来
中关村启迪科技大厦D座最顶层的玻璃幕墙,曾经被一块写着“网易”字样的巨大广告牌占据,如今却变成了色彩鲜艳的“快手”二字。 2016年5月,快手购买了该广告位。 这是快手转型短视频平台三年来的首次商业推广。
快手成立于2011年,原名GIF快手,是一款可以将静态图片合成动态图片的编辑工具。 其联合创始人程一晓因其低调内敛的产品风格,被称为“天通苑张小龙”。
2011年到2013年底,快手经历了一段艰难的时期。 他的第一个办公室是在东小口的一处私人住宅里。 有一次,一个女孩来面试。 一进房间,她就发现凌乱的办公室旁边的房间里有一张床。 她环顾房间里几个蓬头垢面的工程师,吓得转过身来。 走了。 “程逸潇内心丰富,但表达能力不强。” 快手投资人、晨兴资本合伙人张飞告诉《财经》记者,长期以来,程一笑只招募了两名技术合伙人,他们是他的同学和以前的同事。
2013年,苏华在张飞的帮助下,将自己的公司与程一笑的公司合并,并成为新公司的CEO。 程一晓出任新公司的CPO(首席产品官)。
当时,快手正在从视频编辑工具转型为短视频分享平台。 宿华加入后,大力改变了原有的首页推荐流程机制。 早期,快手首页的内容是随机分发给用户的。 当时,快手用户能看到的内容基本上只有三类:女生自拍、家长晒孩子、网友晒宠物。 通过改变推荐算法,宿华分析用户的兴趣、偏好、地理位置、个人属性,将当前社会热点话题与个性化推送相结合。 改变算法后的第一年,快手日活跃用户数从数万增长到数百万。
但新公司最重要的变化是,它确定将成为普通人记录和分享生活的平台,而不是网红和名人。 “名人、网红吸引了太多的关注资源,但普通人,尤其是三四五线城镇的人们,却没有地方记录和分享。” 苏华说道。
一位视频行业分析师告诉《财经》记者,与快手同时存在的视频平台,切入点多种多样,名人、网红、美女、高调等,其中就包括尚存的秒拍、美拍。
快手界面顶部分为三栏:关注、发现、城市。 这三个栏目在过去的几年里从未发生过变化。 操作方面,用户喜欢的短视频双击点赞下拉评论两个功能没有变化。 这家公司几乎察觉不到“变化”——就产品界面而言,某个月已经更新了五次,但更新次数表明他们总是在反复解决同样的问题:1.问题修复和性能改进;2. 。 优化用户体验。
对此,该公司管理层解释说,简单的用户界面让每个人,甚至文化水平较低的人,都能“开箱即用”。 他们只对产品界面进行持续但微小的改变,因为他们不希望用户失去他们习惯的表达方式。
这种做法也意味着,作为一家追赶热门行业的初创公司,快手的增长曲线过于“平滑”。 “用户增长良好,但向产品添加新功能的速度非常慢,”宿华说。
作为竞争对手,秒拍从一开始就选择与微博合作,选择成为一家运营公司。 它通过聚集和服务某类用户来增强某类用户的粘性,比如明星、美女或者草根,“强运营”必然成为这家公司的属性。
“秒拍创始人韩坤虽然很草根,但他的伟大之处在于他有能力聚集优秀的人才,几乎所有人都愿意帮助他。当时的新浪老曹(新浪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曹郭伟)和微博CEO王高飞从很小的时候就和韩坤合作,提供战略帮助,而且和明星相处得很好,而且情商很高。”张飞说道,苏华也是如此。还有程翊潇。 不善于表达自己的人。 创始人的不同性格在一定程度上导致了两个平台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快手坚持不针对特定人群(如网红)运营,也不与名人、网红主播签订合作合同。 他们不会将内容分类或定义作者。 例如,这一类人被定义为美女,这类视频要么搞笑,要么严肃。
他们甚至放弃了在快手上制作的每一个短视频都贴上“快手”的标签,这意味着如果这些视频被转发到其他平台,观众将不知道该视频来自“快手”。 因为在宿华看来,快手的视频是用户自己的作品,版权不属于快手。 快手不愿意给用户作品贴上标签。
大多数人没有想到,当视频时代到来时,这些做法成为了快手用户基数爆发的直接原因。 秒拍选择明星、网红平台策略,是因为有微博的基因。 美拍因为是基于美图秀秀,所以聚集了最多的美妆用户。 这两个平台的高门槛自动挡住了大量普通用户。
“当移动短视频时代到来时,快手已经成为普通人记录和分享生活的唯一平台,而这些人正是更广泛的中国网民。” DCM管理合伙人林新河告诉《财经》记者,快手用户与当前中国移动互联网用户是一致的。 DCM是2014年快手B轮融资的领投方。
“我们存在的意义就是记录普通人的生活和这个时代。” 苏华说道。 正是这种记录、开放、分享的价值观,让快手得以生存至今。 上述价值观的坚持和对产品的克制,让快手在2016年火了。
谁的乌托邦?
宿华希望赋予快手价值观、行为准则和道路,把快手当作自己的乌托邦来经营。
2016年初,宿华在湖畔大学交流时,阿里巴巴集团常务副总裁兼幕僚长曾鸣向企业家传达了“端局视角”的理念。 “其他企业家将企业的终结视为如何将其做大,但我认为企业就像人生的一个过程。和人一样,企业最终也会消亡。” 苏华说,所以在企业的这个生命周期中,苏华应该赋予它自己的理想价值观、行为准则和道路,把企业经营得像一个乌托邦。
直到日活跃用户突破100万之前,快手只有10多名员工。 如今,快手数百名员工中一半以上是研发人员。 一家价值 20 亿美元的公司甚至没有公关人员。
2016年11月,河北保定理县一名6岁男孩不慎跌入40余米深的枯井中。 挖掘机持续运转了100多个小时。 当现场的一些网友用手机直播救援时,另一些人则跳进镜头,利用机会宣传自己的直播平台账号。 虽然主播并非快手用户,但田园风光却让外界将他们与快手联系在一起。 甚至有网友称快手“吃已故儿童的人血”。
快手对于这种舆论风险的抵抗力几乎为零。 公司意识到作为一个平台,尤其是内容平台,在做大的同时需要承担社会责任。 宿华将这种责任称为“惩恶扬善”。 他认为自己有责任、有义务通过公司价值观来引导和教育快手。
面对与宿华同样的问题,今日头条及其创始人张一鸣更像是一个极其理性的商人。 张一鸣不希望自己的价值观影响到产品和用户。 “如果我在现实生活中没有说服别人,我为什么要通过我的平台说服别人呢?” 张一鸣并不认同价值观至上。
张一鸣告诉《财经》记者,今日头条打击低俗的目的之一就是低俗会直接导致没人相信今日头条的广告,但这恰好与大家的善恶观一致。
宿华希望快手为平台,让快手用户乃至世界变得更美好。 在某种程度上,这种超越业务的使命和责任感让公司的决策变得困难。
如何界定道德标准是令公司管理层极为头疼的问题。 “太痛苦了。” 这句话苏华不止一次说过。
2016年11月,大凉山爆发“诈骗捐款事件”。 事情本身就非常复杂。 仅凭看视频中的内容,很难判断是否是诈骗捐款,需要专业的调查取证。 同时,好人与善行、慈善之间的界限也很难界定。 “诈骗捐款事件”爆发后,快手对所有类似内容进行了处置,但很快用户就拿着合法证件找上门来。 这是一个慈善组织,旗下有300多名残疾人。 所有残疾人都是依靠机构来维持生活的,而他们的账号被封,对他们的影响是很大的,让这些残疾人的生活得不到保障。
宁可误杀三千人,还是平台承担犯错的风险? 在内部讨论中,有人担心自己会成为不敢再扶老人过马路的人。 最终,快手选择放弃“一刀切”的做法,让具备慈善资质的个人或组织继续活跃在快手平台上。
苏华和他的同事每天都要处理几个这样在边界上下抖动的视频。 尤其是在早期,这些琐碎但却至关重要的问题可以让几个理工男讨论到半夜。 模糊的界限让他们一次又一次的担忧。 重新审视和探索世界的本源、人性、伦理、规则。 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
“视频里出现抽烟可以吗?小孩子抽烟怎么办?如果未成年人不在镜头里抽烟,而是在嘴里吹出烟圈怎么办?”
“帮助一位老太太过马路可以出现在视频中吗?如果一个人想做慈善,连续帮助十个老太太过马路怎么办?似乎可以,但慈善法明确规定,做慈善需要资质。我们需要屏蔽这位网友的视频吗?”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苏华的困境。 大多数公司在面对这个问题时并没有太大的压力。 “判断内容是否低俗并不难,必须有一个总体的感觉,什么是可以接受的,什么是不可以接受的。” 陌陌创始人兼CEO唐岩告诉《财经》记者。
在陌陌的直播平台上,唐嫣制定了非常详细的规定——镜头内不许抽烟、不许酒瓶、不许在床上直播。 严格的指导方针让很多场景几乎没有回旋余地怎么给快手买双击,以至于不符合规定。 只需将其横切即可。
就像陌陌和快手一样,他们都不能坐视平台上的非理性行为; 但不同的是,速花坚持只要平台规则允许,就最大程度地保障用户在平台上自由成长。 有时,他无法像唐嫣那样干脆果断地处理敏感内容。 就这样,苏华被推到了理想边界的两边。
同样让管理层“纠结”的快手对于审美标准的定义。 这个平台聚集了很多来自三四五线城市的作者。 与生活在一二线城市的人们相比,他们的审美品味存在差距,但后者在大众媒体上拥有话语权。
快手的一个明显的产品特点是,大多数视频都会被作者打上鲜红色或荧光绿色的横幅。 他们会在横幅上写下自己想说的话,比如“双击666”或“这太棒了”之类的标语,这样的表述表达了自己的情感。这种简单直接的表达被认为是“粗俗”和“低的”。
宿华希望平台能够为用户提供审美引导,但这是一个非常琐碎且缓慢的任务。 早期,快手推出了《生活大爆炸》等视频贴横幅,受到很多用户的喜爱。 不过,苏华总觉得这样的表达方式太过抢眼和直接,所以他先将横幅设计改得不那么醒目。 以及刺眼的眼睛,一段时间后逐渐去掉。
数学理论中有哥德尔不完备定理,这意味着在足够复杂的系统中任何情况都无法被完全判断。 这不是法官能力的问题,而是制度是非不明。 标准。 快手如今面临的“道德”和“审美”指责,或许是两个无法评判的词。
坤哥是快手上千个笑话之一。 他的梦想是去横店演一个小角色。 “我玩快手的初衷是为了等到我有更多的粉丝,我也能成为像星爷一样的人,拍一部属于自己的电影。” 坤哥告诉《财经》记者,他现在觉得快手也能实现自己的梦想——对于宿华和公司管理层来说也是如此。
商业化测试
整个行业都面临着挑战。 2017年他们最困难的任务是如何让客户相信短视频是一个值得进入的市场。
对于一家估值20亿美元的独角兽公司来说,其商业化的讨论已经成为不可避免的话题。
2015年,不转小伟因在快手上用工地现成的器材记录自己的健身过程而走红网络。 小伟的“腹肌”、“励志”成为外界给他的标签。 目前,小伟在快手上的粉丝已超过百万,各种广告商也纷纷找上门。 “以前,我在工地一年能挣5万到6万元左右。快手火了之后,从去年3月份到现在,我已经挣了20万多元。” 小伟毕专告诉《财经》记者。
宿华没有数过快手到底实现了多少个“边转小微”,但他很清楚,他不希望更多像半转小微这样的“热门”案例出现在快手上。
运营创作者已成为短视频行业的共识。 秒拍的做法是通过算法推荐、粉丝推荐、编辑推荐,保证有粉丝价值的用户流量稳定,并适当投入资源帮助其成长。 整个机制的背后是一套阶梯式的支撑策略。 月播放量超过1000万的账号即可与平台达成合作。 实现增量增长的作者可以与平台签订合约,相应平台会为其分配更多的资源。
“1%的人创作的内容获得了99%的流量。只有让这些作者留下来并盈利,我们才能持续为平台生成内容。” 秒拍高级副总裁刘新政告诉《财经》记者。
这是典型的阿里巴巴式的生态:让每个人都能在其中盈利并不断成长,从而保证整个生态的稳定和利益。
相比之下,快手反对运营作者。 “一旦平台上作者的粉丝增多,他们的生活就会受到干扰,有的甚至会开始膨胀。” 宿华不愿意让公司、平台、平台上的作者变得过度商业化。
在2016年上半年推出直播功能之前,快手没有任何收入来源。 时至今日,快手仍在掌控着其唯一的收入来源——直播业务的发展。
直播在快手上并不是一个独立的产品,而只是隐藏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连次入口都不是的功能。 在奖励方面,快手并没有像其他平台那样设置兰博基尼、游艇等昂贵的礼物。 最贵的礼物也不过30元。 据《财经》报道,目前快手的直播收入非常高。 宿华告诉《财经》记者,太多人误认为快手是直播平台,其实“根本不是”。
“如果快手继续坚持不运营创作者,那么快手就应该建立一个社区并维持观看用户。” 一位短视频行业内部人士告诉《财经》记者。
唐岩告诉《财经》记者,几家平台之间的最终较量一定是赢得用户留存率,这就需要平台具备社区氛围,包括群组、点对点社交关系、即时通讯等功能。
“今日头条目前正在‘社区’和‘受众关系’上下功夫。” 上述短视频业内人士表示,这是所有短视频和直播平台面临的挑战。 对于宿华来说,这也将是理想与现实之间的又一次挑战。
快手的第二个商业化举措是即将推出的信息流广告。 快手希望通过营销属性更强的视频信息流广告实现规模化盈利。
“据统计,快手的用户与目前国内使用移动互联网的用户持平。” 张飞在接受《财经》记者采访时表示,广告商可以选择在快手平台投放广告。 该广告只允许北京、上海、广州、深圳的用户看到,或者另一则二线城市的用户可以看到。
2015年,百度投资快手。 “百度的效果广告是最好的,我们希望能有一些协同效应。” 宿华告诉《财经》记者。 一名快手员工告诉《财经》记者,快手正在与百度外卖洽谈合作。 百度外卖将通过视频、链接等方式吸引快手平台的流量。
快手的信息流广告想要成功还面临着很大的挑战,这对整个行业来说也是一个挑战。 刘新政告诉《财经》记者,2017年秒拍最困难的任务是如何让客户相信短视频是一个值得推出的市场。
“公司的大部分广告都是由代理机构负责,他们愿意尝试新的广告形式,但预算肯定不大。不幸的是,短视频广告是尝试新事物的一部分。” 刘新政表示,目前短视频广告不在广告主之间。 在购买清单上,就连微博的广告占比也很低。
“快手现在最大的优势就是数量,宿华是来自百度、谷歌的顶尖算法人才,他知道最终最有价值的公司是拥有海量数据的公司。” 林新河告诉《财经》记者怎么给快手买双击,用搜索来比喻,再差的关键词也会有人买。 所有商务人士都会认为某个关键词太贵而改用一些低频搜索关键词。 如果整体用户量大的话,广告效果肯定就有。 。
“当初投资快手的时候,我关注的是中国短视频市场预计未来两三年内每年有600亿元的市场规模。” 百度副总裁卢福斌对《财经》记者表示,“大多数垂直内容平台最终肯定会成为传统的内容提供商,未来会是像快手这样的平台公司。”
在巨头垄断的中国互联网行业,快手就是这样的存在。 看似远离精英群体,正在满足剩余被圈外“非精英”用户的需求,但这些用户的体量和规模却是巨大的。 如果不分析和了解这家公司,大多数人就无法理解快手,甚至无法想象这些“非精英”用户实际上是中国互联网的“主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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